凰家看台｜中国乒乓饭圈的正反两面，谁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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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晓龙

很多人对“饭圈”二字持反感态度，但饭圈本身是“粉丝圈子”的意思。只要有偶像存在，饭圈就会存在。真正让人恐惧的不是饭圈，而是极端饭圈行为导致的饭圈乱象。

1、什么是饭圈文化？

饭圈文化本质上就是偶像文化，和90年代一个流行词“追星族”大体一个意思。区别在于当年的追星族没有互联网加持、没有社交媒体的联络，更多是个体追星行为。而现在的饭圈文化，粉丝们通过社交媒体形成了一些相对松散的不固定团体。

当然这些团体的存在本身不会给社会架构带来冲击，他们非常单纯，行为模式非常单一，就是为了追捧偶像，除此之外，他们和那些“跑步群”“电影资源群”“英超球迷群”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饭圈并非新生事物，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就有了饭圈雏形，八九十年代对港台歌星的追捧，可谓新中国第一代饭圈。如果再往前捋，清朝时代京剧“角儿”所到之处人声鼎沸，其实也是饭圈。

2、对乒乓球粉丝的偏见

饭圈最早出现在娱乐圈，目前在娱乐圈已成为见怪不怪的事物。体育圈出现饭圈是近些年的事情，主要在乒乓球、冰雪、跳水等项目上。但其实，职业足球与职业篮球早就遍地是饭圈，球迷组织就是纯度百分百、不打折扣的饭圈组织，具备了饭圈的所有形态，这些形态包括排他性、死忠性以及行动组织的统一性。

但为什么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人说足球篮球饭圈化呢？因为大家已经接受了来自欧美的球迷文化，并且认可了球迷的各种疯狂，而足球篮球的职业化也使得俱乐部必须拥抱球迷，才能走通商业渠道。中国的乒乓球运动目前还处于传统的体工队模式，大家对乒乓球运动还停留在那个除了奥运会就缺乏常态性关注的小众运动的刻板印象中，所以乒乓球粉丝的疯狂，击穿了很多人的想象。

国乒粉丝和其他球迷没有区别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偏见。很多人的认知中，足球是全世界最受关注的运动，全世界都在疯狂，中国球迷自然也要疯狂，而乒乓球在西方世界非常小众，只有中国人玩的运动不值得疯狂。也就是说，乒乓球饭圈之所以让足球篮球饭圈那么瞠目结舌，本质上因为很多人认为为足球疯狂是应该的，为乒乓球疯狂是有脑子有问题。

但现状却是，中国乒乓球的粉丝数量与热度超过了中国足球、中国篮球，这一点在社交媒体上体现得非常明显。很多男性球迷不这么认为，他们会说足球永远是第一运动，的确，足球是第一运动，但在中国，乒乓球是第一运动。国际象棋是第一棋类运动，但在中国，围棋才是第一棋类运动，道理是一样的。

3、饭圈与球迷有什么区别？

饭圈都是球迷，但球迷不一定是饭圈。

举个例子，一个国安球迷在观看北京国安与上海申花大战时，他虽然不遗余力地为国安加油，但当申花打进一个非常漂亮的进球时，他也表示欣赏，那他就是球迷，不是饭圈。同样，如果你是陈梦球迷，同时也同时欣赏王曼昱与孙颖莎，那你不是饭圈，就是个单纯的球迷。

饭圈的重要特征就是排他性。国安死忠是不可能为申花加油的，陈梦饭圈绝不可能给孙颖莎王曼昱叫好。

在这里，我还要特别说一下巴黎奥运女单决赛，这场比赛也是大家对饭圈口诛笔伐的重要源头。毫无疑问，颁奖仪式上嘘陈梦，看台上竖中指，赛后高喊退票，这都是丑陋的极端饭圈行为。但另一方面，比赛刚刚开始，当球场上对孙颖莎的加油声浪呈一边倒时，很多人已经开始咒骂起饭圈恶臭了。在我看来，这种咒骂也是狭隘的。

陈梦夺冠时有极端粉丝朝她竖中指

第一，这是最后决赛，金牌已经是中国的，没有外国人啥事了，咱们就不要扯什么“枪口一致对外”了；第二，这是个人项目，陈梦与孙颖莎不是队友，而是对手了，俩人都恨不得早点把对手打趴下，咱们就不要扯什么“都是中国人，不要厚此薄彼”了。你如果要劝孙颖莎球迷不要这么卖力加油，就相当于去劝陈梦不要这么卖力打球；第三，看不惯孙颖莎粉丝一边倒的加油行为，你以为现场的陈梦粉丝会给孙颖莎加油吗？陈梦的粉丝不照样为陈梦喊破了嗓子，她们之间其实毫无区别，只不过一边势单力薄而已。

4、请注意官方用词，“整治饭圈乱象”

第一，不是抵制饭圈，也不是反对饭圈，而是整治；第二，不是整治饭圈，而是整治饭圈乱象。

现在很多人看到“饭圈”这个词就反感，很多人一看国家开始整治，就认为饭圈这帮人不是好鸟。国家还整治医疗采购乱象呢，难道医疗采购群体都是负面的？国家还整治公务员形式主义呢，难道公务员就是坏人？整治的是乱象。

什么是饭圈乱象？目前公安立案拘留的几个，都是在网络上诋毁造谣运动员教练员的，刑拘的两个是造黄谣的，行政拘留的是颠倒事实故说八道的。至于中国乒协声明中提到的干扰运动员教练员私生活空间的，虽目前还没有被查办的案例，但这确实也是个很普遍的现象。比如孙颖莎、樊振东这样的国乒主力，个人私密信息被透露，这也是典型的饭圈乱象。

还有体育记者因为谈及运动员时因为说错了话，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过度攻击，被一些极端粉丝批斗、发骚扰短信、造谣攻击，这也可归为非常可怕的饭圈乱象。

公安部发布“饭圈”违法犯罪典型案例

粉丝对立是饭圈的常态，情绪输出是饭圈的常规操作，这与梅西C罗粉丝的网络战、上海德比大战前后双方球迷的剑拔弩张如出一辙。贬低对方的运动成就、攻击对方的私德，是乒乓球饭圈在网络上呈现最多的负面元素，这些行为本身就很情绪化，在此情绪上出现的一些言论很危险，稍微越界就有可能违法。

目前看，整治效果比较显著，自从刑拘两个、行政拘留了三个后，饭圈群体的网络语言是肉眼可见的净化。我个人微博经常讨论乒乓球话题，过去评论区里经常有人撕架，难免会有污言秽语，攻击侮辱对方运动员，现在仍然有争吵，但大家都变得非常温和，一个个都彬彬有礼了起来，吵得再激烈，也仅仅是辩论。

这说明什么？饭圈里的人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可能是家庭主妇，可能是学生，可能是任何职业包括警察，可能就是平时与我们擦肩而过的路人。其中有一些极端的违法行为，但饭圈群体不是我们应该深恶痛绝的人。当我们在琐碎的现实生活中即将崩溃时，当我们每天面对各种茶米油盐体会不到生活的乐趣时，当我们陷入某种困境无法解脱时，突然喜欢上一位运动员，观看他的每一场比赛，参与他的每一个话题，关注他的所有言行，未尝不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

5、面对饭圈，不要一棍子打死

中国乒协，在参与国家整治饭圈乱象行动的同时，也要珍惜粉丝这个群体。不要以为粉丝都是无脑饭圈，其中多数人是绝对的乒乓球运动的狂热爱好者，她们对乒坛动态，运动员的交战成绩、打法特点、最近几年各种比赛的表现如数家珍，不乏数据狂魔。我知道的一些粉丝，她们甚至统计出了奥运会所有参赛运动员与中国任意一位球员的交锋次数与胜负记录，连埃及球员都没有放过。

中国在奥运会上有一些王牌，奥运结束之后，一些项目的关注度并不高。但乒乓球显然已经实现了破圈，有饭圈的领域必然有庞大的市场潜力、商业价值和群众基础，这是国球之荣耀，也是国球之幸事。乒乓球，一项在全世界热度并不高的运动，在中国却如此风靡，我认为这是中国体育树立的一个文化自信的标杆。

奥运金牌的价值是什么？第一，通过体育比赛凝聚民心，让民众通过奥运会体验民族自豪。第二，树立偶像，以榜样的力量感召青少年与老百姓参与到体育当中。

樊振东也饱受极端“饭圈”粉丝的攻击

顶尖运动员有很多粉丝，难道不是正能量吗？

在整治饭圈的同时，乒乓球圈与体育界更应该引导饭圈。

不过现在有一种苗头，视饭圈为洪水猛虎，甚至把饭圈树立到了对立面。以至于现在在乒乓球粉丝里面，已经有了一些疑惑，诸如，“顺我者，球迷；逆我者，饭圈。”什么意思？粉丝的言行符合乒协本意了，她们就是球迷，一旦质疑乒协，她们就是脑残饭圈。饭圈成了万能背锅侠，乒乓球队出了任何问题，都可以把责任扔给饭圈。

有球迷说：“我挤出我的开支，千里迢迢买票去看一场比赛，为我喜欢的运动员加油，何罪之有？明明是支持乒乓球运动，你们一个饭圈帽子扣过来，我就成了负面元素了？”

其实乒乓饭圈的内卷，有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尤其女队，粉丝也想把敌对者变成国外运动员，无奈国外没有能打的，于是，孙颖莎粉丝只能以王曼昱为敌，王曼昱粉丝只能以陈梦为敌，陈梦的粉丝只能以孙颖莎为敌。

NBA不也一样吗？詹姆斯、库里、杜兰特这些招牌球员的粉丝互相厮杀。所以乒乓饭圈之内卷，倒也说明国球之强大。

所以，整治饭圈乱象，还是很考验平衡感和技巧的。在扎堆的复杂人群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向来是件复杂的事，只能说，希望所有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以法律为底线，千万不要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