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柳芳们永远只能戴着镣铐跳舞

【文眼】当我们无法只把一个运动员当成普普通通的运动员来看待时，吴柳芳们的命运其实也就注定了，因为她永远无法只代表个人，身上还有一个沉重的枷锁。

作者丨张宾

图片丨来自网络

一夜之间，吴柳芳又从一个超级大V变成小V了，她抖音账户的粉丝数量由600多万锐减至4.4万。同时，她的抖音账号“因违反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已被禁言”。人生的大起大落就是这么刺激。

兹事体大，早已超越了体育的范畴，成为了公共领域的社会性话题。面对汹涌的舆情，抖音势必会遭受到公众的攻讦。其处理手段雷霆万钧，但是给出的理由过于模糊，很难让公众信服。

抖音方面对此进行了直接回应，这其实并不常见。抖音副总裁在官方认证的微博上对此的回复是：“对运动员的判断和处理，分歧很大，我们还是要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与指导要求，执行好。”

李亮打开天窗说了亮话。一言以蔽之，抖音是在执行相关指令。再责难抖音则属于典型的装外宾行为了。

吴柳芳的抖音账号被两次禁言，显然并不仅仅是因为视频涉嫌擦边所致。抖音上所谓“擦边”的网红千千万，被处理的账号也不计其数，但都没有引起如此大的动静。

何况，关于吴柳芳的视频是否擦边也并无定论。这个“边”究竟如何定义，由谁来定义本身就处于模糊地带。如果视频涉黄，自然会受到抖音官方的处罚，甚至法律的制裁，这无可置疑；但是法无禁止即可为，女主播跳舞的视频（即便是有搔首弄姿之嫌）只要没有逾越平台的规定、法律的准绳，都应该被等同对待，不应该根据主播的身份被区别对待。

显然，吴柳芳事件的核心并不仅仅是涉嫌拍摄擦边视频，而是一个退役的知名运动员在拍摄搔首弄姿的视频。

没有人会关心她退役之后是否能过上得体的生活，也不会有人关心她被欠薪的过往。当然，更不会有人关心她的公益之举。退役之后的吴柳芳，离开了体制，就很难再得到荫蔽，自然也很难受到瞩目。

但是，当她现在的行为涉嫌给体操这项运动抹黑，甚至给所有退役运动员群体抹黑，就一定会有人开始关心起她来了。尽管我并不认为吴柳芳在退役之后当女主播的行为是给体操这项运动乃至整个退役运动员群体抹黑，但秉持这一论调的一定大有人在。

有媒体老师就已经指出，“吴柳芳以国家级别的头衔作为吸引流量的噱头，是不可取的。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所谓的自由会变成锢住其他运动员的桎梏，以「国家前体操运动员」等标签来制造噱头，吸引流量，带来的影响是非常巨大且恶劣的。”

前国家队体操运动员是吴柳芳无法摘下的标签。她顶着这个头衔已经为国流过汗、立过功了。她退役之后就已经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即便是吃到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潜在红利，也是无能为力的（她也不能公开说自己不是退役体操运动员，说了也等于白说），且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当前社会的宽容度却无法容忍一个退役运动员利用合法的手段谋生，只不过这个合法的手段在某些人眼中涉嫌低俗罢了。

不可否认，这里面可能存在吴柳芳所属MCN机构的营销举动。在之前的文章中，我已经提到过，对于这种营销行为我们需要警惕。但是，只要MCN机构不是恶意夸张营销，即便拿吴柳芳退役运动员的身份作了营销手段，平台方或者更高层级的监管方也不应该高高举起“杀威棒”。

但是，现实的困境就是吴柳芳们即便在退役之后，也永远是戴着镣铐在跳舞。这是她们改变不了的命运。

整个社会不是在对运动员的身份进行祛魅，反而是继续为这个身份加码。这导致的结果是为国争光的运动员们永远做不回普通人了。

我们过于升华了运动员的成就，很自然将他们在世界大赛赛场上争银夺金的表现与国家荣誉感绑定起来。他们拿了奥运冠军、世界冠军，我们当然有理由为他们高兴，证明他们在其所从事的运动领域达到了最高的水准。他们让五星红旗在国际舞台上高高升起，能够提升我们的自豪感和荣誉感，这本身也是民族精神的体现。

但当下的舆论场，运动员的成就被等同于国家荣誉，公众很难理性地看待运动员在赛场上的成功或失败，甚至无法将他们的竞技表现与个人私德区分来对待。对于个别奥运冠军、世界冠军的合理批评甚至会遭受饭圈的猛烈抨击，已经成为了一种畸形文化。奥运结束之后，王楚钦曾经有过低迷期，接连输给过名不见经传的选手。个别媒体对王楚钦个人的批评，并没有受到本人的责难，而被遭到了饭圈的“围剿”，令人匪夷所思。

刘翔曾经被骂得体无完肤，并不是因为他个人有多么糟糕的表现，毕竟伤病是无法预计也难以避免的。但是因为他的身份被抬得过高，当他跌落神坛之时，就摔得尤为惨重。

当我们无法只把一个运动员当成普普通通的运动员来看待时，吴柳芳们的命运其实也就注定了，因为她永远无法只代表个人，身上还有一个沉重的枷锁。